《芒果畫報》:太湖尋訪南懷瑾


南懷瑾

  十一月的廟港,靜謐而恬淡,雖然總是細雨蒙蒙卻仍舊沒那麼陰暗,有時候從云彩裏折出來的一點陽光都能將這裏變得暖洋洋的。太湖邊尋訪南懷瑾,與其說是累事,倒不如說是幸事,雖然裏面有諸多旁生枝節,但總有一種事外的“暖思”在裏面。

  這種“暖思”,即在等待與步履之間。

  廟港登老師

  登老師是南師的學生,之前在上海有一家很大的公司,后來為了給南師做功德,放下事業,這幾年一直留在廟港建學舍。

  這是一間隱藏在一汪清水之間的小旅館,他常年包住三樓,雇了兩個剛畢業的學生一起為學舍畫圖紙,在與他閑聊之時,他剛好回絕了兩家媒體的采訪,“跟他們說,我們從不跟媒體多費唇舌,若有問題,看老師的書。”

  登幾句話干凈利索,不留痕跡。幾個學生抬頭看了兩眼,便又復而低頭看著桌子上的圖紙。登老師剛從工地回來,與圖紙做比照,進度剛剛好,“不快不慢”。

  工地傳不出任何的聲響,周圍的百姓只覺得,似乎有這麼工程在鎮子附近,卻沒有一個人聽到或者感受到裏面嘈雜的涌動。

  正如南師來太湖這六年間,悄無聲息,似有若無。

  云何應住?

  《芒果畫報》記者本欲尋善,卻在不經意之間被“江村市隱”這幾個字擋在門外,用這石頭旁路過老者的話說:“你談善,何苦問一個隱士?是難為他,也是再難為你們自己。”

  一段機緣,在臨離廟港之時,一位先生從學堂內傳話,帶來南懷謹大師回應《芒果畫報》記者的四個字:“云何應住?”

  此句出自《金剛經》首言,須菩提問如來,人心應怎樣安放?南師曾在自己的書中寫道:人生真正體會到事如春夢了無痕,就不需要再研究經文了,應如是住,如是降伏其心,這個心無所謂降,不需再降。

  “天下事了猶未了,何妨以不了了之;世間人法無定法,然后知非法法也。”其實也許在南師看來,善惡也是如此。

  善本無形,只在一念之間。只這一念,便催生人們想要探究其中奧妙的想法,不想對“善”形的執著,本就是個假命題。

  南師曾經在講學時舉過一個例子:有一個老太太每天都在念阿彌陀佛,她的兒子就非常煩,于是在每次老媽說這四個字的時候,都會放肆地喊一聲:“媽!”結果這老太太就生氣了,就罵她兒子:“喂!總喊我干嘛?”于是兒子就回話說,我叫了你兩聲你就煩了,更何況佛呢?

  當你每天都在嘀咕良善在哪時,似乎它也會回你一句:“喊我干嘛?沒事兒煩我干嘛?”

  給“善”松個綁,讓它從哪來,到哪去,人不過是它的一個過客而已。

  “善”解人意

  背包徒步,行走在去往震澤的路上,右邊是一望無邊的湖,左邊是通天無邊的樹,心中雜念盡失,竟沒有了探究是非善惡的想法。

  善在那,當眾人開始想著為它著書立著的時候,它就已經存在,只是在心中尚有其他虛妄的念想,當所有想法盡失,你心中最純凈的東西一旦生然,似乎沒有什麼可以阻擋你回歸人性的腳步,這其中也包括我們心心念念的善。

  突然讓人想到在這之前曾在湯池鎮裏偶遇一得道高人,年逾九十仍神情樂然。那天下午,我們看了一個下午遠方——一個農人在侍弄著自己的稻田,一舉手一投足都帶著些說不出的安泰。

  “地善,天善,人善。”他搖著搖椅,抿著嘴,笑著說,在那一刻,似乎便有所“住”了。

  善原來也會解地意,天意,和人意,也許“住”了,就解了。